

过去一年多来,中国县一级层面的权力运行方式,发生了一些微妙变化。
一直被外界视作开会“走过场”、监督“虚化”的县级人大及其常委会,逐步走向敢为和务实,在人大“最前线”对基层“一府两院”实行监督。
最明显的一项变化是,在去年以来的人大换届中,县级人大常委会主任实现专职化,不再由县委书记兼任。这让人大更为独立,也有了更大的监督空间。
此外,2015年中共中央转发的《中共全国人大常委会党组关于加强县乡人大工作和建设的若干意见》(以下简称若干意见)中,就强化县级人大监督职责、完善组织建设提出了不少新举措。记者了解到,近两年来,若干意见中提到的重大事项报告、备案审查等制度正在基层逐步得到落实。
书记、主任不再“一肩挑”
自2016年上半年开始,全国县乡两级人大换届选举相继展开。截至目前,除内蒙古、辽宁两省份外,其他省份的换届选举工作均已完成。
此次选举出现一个重大调整:新选出的县级人大常委会主任,不再由同级党委书记兼任。
在我国权力架构的“四套班子”:党委、人大、政府、政协中,人大常委会主任有时由同级党委书记兼任,这在县一级颇为普遍。
而新一批当选的县级人大常委会主任的来源则更为多元:部分由原副主任升任,也有部分来自县区党委、政府、政协系统,他们通过选举走上了这个新岗位。
这一重大调整,是在中央加强对县级人大工作和建设重视的背景下展开的。
“郡县治,天下安”,习近平总书记高度重视县域治理工作,曾多次引用这句古训,说明在党的组织结构和国家政权结构中,县一级处在承上启下的关键环节。
公开报道显示,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长张德江亲自带队到云南、浙江、福建、贵州等地,实地调研和了解县级人大工作和建设情况。
2015年6月,中共中央转发了《中共全国人大常委会党组关于加强县乡人大工作和建设的若干意见》,其中规定县级人大常委会主任实行专职配备。
多位县级人大常委会主任坦言,此番调整后,县级人大对政府的监督空间将进一步扩大,独立性也会增强。
“此前兼任人大常委会主任的党委书记自身工作非常繁忙,往往无暇兼顾人大工作。实现专职配备后,人大主任可以有充足的时间,更完整、更充裕地思考人大工作,对于解决具体问题有很大帮助。”广东省湛江市霞山区人大常委会党组副书记、副主任陈庆告诉记者。
与此同时,人大如何处理协调好与党委、政府的关系,成为摆在这些人大主任面前的新课题。
“不再兼任后,强化党委对人大的领导,人大机关主动向党委汇报很重要。人大一定要明确党委的意图,很好地贯彻到人大工作中去。”陈庆强调。
县级人大充实人力
“没人做事是最大的问题,西藏县一级的人大常委会编制非常少,之前只有2个编制,一个主任,一个副主任,专门委员会、工作委员都没有。”西藏自治区琼结县委副书记、人大主任何广海谈起基层人大的困难时说道。
记者了解到,在县一级人大,人手不够是一个较为普遍的现象,甚至“一人委”的情况也并不罕见。由于专业人才匮乏,预算审议、规范性文件备案审查等工作更是无从开展。
由于此前地方组织法没有赋权,县级人大一直未设专门委员会,审议计划、预算,往往临时组建计划财政预算审查委员会,人员难以实现专业化、专职化,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审议的效率和质量。
为此,若干意见要求依法适当增加县级人大常委会组成人员名额。此外,根据需要,县级人大可以设立法制、财政经济等专门委员会,地方组织法也做出了相应调整。
针对各县反映的行政编制紧张,机构设置落实较困难的问题,全国人大常委会机关领导同志向记者表示,县人大的人员编制问题是有法律相关依据的,“并不是做不到”,县级党委要高度重视,在合理的情况下调整编制、优化结构。
多位县级人大常委会主任向南都透露,目前成立专门委员会尚未落地。全国人大常委会机关工作人员表示,设立专门委员会有长远战略意义,但落地确实需要有一个过程。
上述人士指出,设区的市拥有立法权后,县级人大设立法制专门委员会可以配合上一级人大展开立法调研、草案征求意见等工作,备案审查工作也才能开展起来。
敢于“喊停”红头文件
一直以来,县级人大在监督方面存在重工作监督、轻法律监督的倾向,对政府规范性文件的备案审查工作更是一个“空白区”。
“法律明确规定县级人大也有这个职能”,全国人大常委会机关领导同志介绍,人大有权对政府出台的行政法规、地方性法规、自治条例等规范性文件是否符合宪法和法律规定进行审查。
但在实际情况中,相当一部分县级人大常委会没有建立起规范性文件的专门机构和机制,同级政府发布的规范性文件也很少主动报给人大备案。
为此,若干意见明确要求县级人大常委会要完善监督工作方式方法,加强规范性文件备案审查工作。
记者了解到,中央文件发布会后,这项工作已经在不少地方开展起来,县级人大开始敢于对政府红头文件中不合法、不合理的内容直接提出建议,甚至及时“喊停”。
广东省南雄市人大常委会主任陈玉英介绍,2015年以来,该市共备案审查了12个规范性文件。就在今年,南雄市政府拟发布一份关于市区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的通告,在文件出台前,南雄市人大常委会对这项文件进行了备案审查,并向起草单位提出了建议意见:部分拟禁止区域虽在市区管理范围,但属城乡接合部,考虑到百姓风俗一下难以改变,建议缩小禁止范围。最终起草单位采纳了修改意见。
查清重大事项来龙去脉
政府要推一项公共决策或一个重大项目,必须首先经过人大程序,但人大监督不应该只是走个程序。
若干意见专门指出,要健全人大讨论、决定重大事项制度。县乡人民政府重大决策出台前要向本级人大报告。县乡人大讨论的事项,根据实际情况,可以依法作出决议、决定,也可以将人大讨论中的意见建议转送“一府两院”研究处理。
“要说重大事项决定的成功是最大成功的话,那么重大事项决策的失误也是最大的失误。因此,每逢涉及重大事项决策,我们都坚持慎重行事,严禁走偏。”吉林省公主岭市人大常委会主任赵立宝介绍:无论是人大听取审议的各项报告,还是审查批准的各项议案,都坚持事前报告制度,弄清重大事项的来龙去脉。
赵立宝举例道,地方政府欲购买办事大厅,人大要求政府提供竣工报告、评估报告等材料,并邀请第三方机构进行评估,杜绝政府盲目购买的情况发生。他还提到,事中履行程序的制度也很重要,要严格坚持“法律授权必可为、法无授权不可为”,让人大依法决定,让政府民主决策。
(据新华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