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开学季到了,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回想起九年前,父亲第一次送我走进大学时的样子。那时的我踌躇满志,认为自己轻轻松松就能找到学校,完成自己的入学程序,因此我对父亲要送我上大学一事百般推辞。
我报考的大学坐落在西安,虽然这座城市对于我们陕西的娃子们来说一点都不陌生,但是离我的家乡渭南黄河源依然有两百多公里的距离。父亲不放心,到底还是送了我来到西安。
直到第一次走进西安,我才认识到自己的幼稚。作为一个千万人口的大都市,当目不暇接的新景观和川流不息的人群向我呼啸而来时,我在家里对着父亲说出的雄心壮志似乎一瞬间土崩瓦解了,父亲看着我发懵的样子笑了起来:“以后你在这的时间还长,有时间慢慢看吧,现在咱们先找个地方吃饭去。”我看着父亲拖着我的行李箱在城市里轻车熟路的行走着,偶尔见到路人还会递根烟说上两句话。以前在我眼中“一身土味”的父亲,竟然在这个城市里游刃有余,在父亲领着我找到的小餐馆里,我问父亲是怎么做到的,父亲告诉我说:“还是好人多嘛,只要客客气气的跟人家多问问就啥都知道咧……”
吃完饭之后,差不多到了下午时分,父亲和我来到了学校,父亲又开始了他热情的打听,有赖于父亲的帮助,我们很快就办完了入学手续,父亲又陪我领取了住宿用品,我们爷俩抱着满怀的东西,拖着行李箱,两个人都是一步一喘的向着学生宿舍走去。来到宿舍,所有的床铺都还空着,宿舍的其他人还没有来,我们爷俩显然是第一个。父亲见状连忙把行李和被褥放在里面靠窗的一间床位上,看着我还站在门口发呆,不由喊道:“发啥楞呢,还不快点把东西搁上。”我听了也紧跟着走进去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床铺上面,然后埋怨起父亲来,就咱们俩人,这么着急干啥呀。父亲瞅瞅门外没人,然后小声对我说:“这个位置靠着暖气,冬天暖和,夏天靠着窗户也好通风,还是个下铺,不用爬上爬下的看人脸色……”父亲眼中露出略带狡黠的笑意,放在以前我嘴上不说,心里也肯定会腹诽几声“小气”,但是在父亲送我入学的当时,我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逐渐湿润,父亲见状拍了拍我的肩膀,也不说话了。
陆陆续续,我的舍友们都来了,父亲便拉着我走到外面,说自己要赶着长途车的时间点回去了,大城市里花钱厉害,我给你添补点,不够的你再给我打电话说一声。父亲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又掏出了几百块钱递到我的手里,我握着尚且带着父亲体温的这几百块钱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最后这几百块钱,我一直也没舍得花出去,一方面家境的不宽裕让我长期保持节俭的习惯;另外一方面,这几百块钱寄托着父亲对我说不出口的无限关怀。后来毕业后,我参加了工作,能够常常回家看望父母了,家境也逐渐好了些,每每和父亲再谈起当年供我读书的辛苦,他都早已忘却了;唯独对于我成长中的一点一滴,父亲的心中都记得清楚得很,提起送我入学的那天,父亲更是侃侃而谈,仿佛近在昨天。现在九年已经过去,如今想起这些事来,我知道那是父亲给与我的深沉而不善言语的父爱,更是我们父子之间彼此心照的深厚情感!回家的路上我还在思索,有些事情也许只有当我成为人父之后才能明白:记清楚孩子的事情对父亲而言那是理所当然的啊,毕竟对父亲而言那天可是他送儿子上大学的大日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