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在陕北,那是个产枣的地方。每年秋风一起,沟旁地里,窑前屋后一片枣红。那密密的、满满的、沉甸甸的枣儿把树枝压得弯弯的,青青的绿叶点缀在红红的枣儿中间,煞是好看,庄稼人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每年春天,枣花争先恐后地尽情绽放,村里村外满眼是碎碎的小黄花,无论走到哪里,扑面而来的都是沁人心脾淡淡的枣花香。
忙碌中的人们无暇顾及到枣儿的成长,不知何时娇嫩鲜黄的枣花静静地凋谢了,枣儿悄悄地挂满了枝头,开始像是穿着青绿的外衣,青绿似翠,过些日子,七沟八梁的枣儿丰满了,圆润了,再过些日子,枣儿脱去了青绿的外衣露出了黄色的小衣。夏雨过后,秋风吹起,展展的枣叶松软了,枣儿一个个穿着红红的袍子,从绿叶中显露出来,甜脆可口的枣儿成熟了。收获的季节,人们的心情总是愉悦的,整天看到大人们乐呵呵的,忙来忙去的,家里有闲劳动力的,就拿些枣到公路旁去卖。乡亲们把枣儿看得很金贵,家家户户的窑洞院子里都开始晒枣。心灵手巧的母亲这时也开始忙着做酒枣了,提起酒枣真是让人止不住流口水,虽然酒枣的味道差不多,但母亲做的酒枣在十里八乡是出了名的,老人们常说母亲做的酒枣,跟别人做的吃起来不是一个味,年少的我傻呵呵的,觉得吃谁家酒枣都一个味,有着同样酒香和枣香。父亲则常说母亲是用心在酿酒枣。
虽说家家户户都种枣树,谁家也不缺枣,但是家里来了客人、亲戚,待客还是少不了红枣,现在日子过得富裕了,桌子上的果子种类也多了起来,有苹果、梨、桔子、葡萄等,年轻人似乎对哪个都不钟情,而老人们最钟情的还是红枣。有一年,60年代支援新疆建设落户关外的舅舅一家回乡探亲,临走时母亲特意给挑了一提包上好的干红枣。舅舅全家走的那天,汽车就要开了,爬在窗口和母亲说话的舅母,流着眼泪给了母亲一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汽车徐徐驶出了车站,直到不见影子了,母亲和我才离开了车站。回家的路上,我问母亲:“妈,妗子给的啥?”母亲用慈祥的目光看着我说“红枣”。
年少的我当时并不理解这其中的含义,直到现在远离家乡多年才慢慢地懂得了这是一种情。
又到枣儿成熟的季节了,我仿佛又回到了家乡,远远地看到门前枣树下,站着翘首盼儿回家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