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过童年的那条河

陕西科技报
  
  村子靠沟畔,马蹄形,一排窑洞错落有致地排列。村前一条沟,通往三里外的另一条沟。多年后才明白,当时人们之所以在沟畔挖掘窑洞,是为了出土方便,节省体力。先人是极具智慧的。在沟畔挖掘窑洞而居,向阳避风,战乱年代可以躲避土匪。塬顶上是庄稼地,种着五谷杂粮。炊烟在沟畔袅袅升起,弥散着柴火的味道,五谷杂粮的味道。劳作的庄稼人闻着炊烟,顺着炊烟指引的方向回家,简单又热乎的饭菜就在窑洞里一张木桌上等着。
  童年在渭北这种颇常见的村子里度过。早晨太阳冒红,鸡在草丛里寻觅虫子,在腐熟的黑土里寻找蚯蚓。一群羊从村子西头奔跑过来,有羊的人家都把自家的羊放出来汇入羊群,我们跟着羊群奔跑。羊到了水草丰美的沟底,四散开去寻找它们中意的那片草。我们跑累了,一屁股坐在小河边歇息。河很小,是由几个泉眼组成。河水缓缓地流淌,波澜不惊,浪花细小,水流急处也哗啦哗啦地歌唱。
  那时候孩子上学晚,山川河流是我们第一课堂。小小的年纪,先要从放羊割草做起,帮家人干力所能及的农活。早晨放羊的时候兜里多多少少会有一块锅盔或者蒸馍。大家坐在河边吃完干粮,掬几捧清冽的河水咕嘟咕嘟喝下,然后去割草或者割柴禾。青草长在河边,鲜嫩碧绿,是给田里耕作的黄牛预备的午餐。柴禾其实就是被羊啃过的蒿子。我们把蒿子割下来晒在太阳坡里,等晒干了背回家。干完要做的活路,剩下的时间就在河边玩水。
  玩水一般在下午,水微温,适合光脚在浅浅的水里行走。大部分时间是在河里摸螃蟹。我胆小,害怕螃蟹那两只大钳子,就是拿着脸盆接小伙伴摸到的螃蟹。摸到足够多的时候,他们会在一块红色的岩石上坐下,卸下螃蟹的腿和钳子,用石块支起小石板,架在火上炕螃蟹。蟹钳蟹腿焦黄透红的时候,洒上盐,就可以吃了。这样的场合经历过很多,一次螃蟹都没有吃过。他们都笑。我喜欢独自用野棉花杆做小水车,找一个跌槽形的地方,引一股水,来推动小水车旋转;或者叠纸船,放进河水里,让它顺流而去。
  小河下游有一座杏园,春天开成粉色的烟霞。初夏青杏成为我们觊觎的目标,就有组织的去偷杏子。安排两个胆小的放哨,胆大的就去偷杏,常常被守杏园的人撵得落荒而逃。小河对面坡上有一块庄稼地,我们去偷些玉米、土豆、红薯,在河边挖一个炉子,用杨树枝烧着吃。土豆和红薯就埋在火灰里捂着,吃完玉米吃土豆。在水潭里照,个个都是黑嘴黑脸。缺水的季节,父亲从三里外的小河挑水。我们姐弟换着抬水。快到村子的那段坡很陡,稍不留神就会跌倒,抬了几里路的水倒得干干净净。
  不知道河水默默无闻地在这条沟里流淌了多少年,见证过村人多少悲喜酸甜。现在村子都迁到了地势平坦的大路边,孩子早早地都圈进了幼儿园、小学校。上学有人送,放学有人接,不能离开家长身边。那条小河边再也没有了孩童的嬉闹和牛羊的叫声。曾经流淌过童年的小河,荒草埋没了路径,河水寂静流淌,波澜不惊,不悲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