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风,穿过小溪、越过田野、翻过山冈,温热的,携着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那绵密的、略带苦涩的香缓缓流入心田,沁人心脾,滋润了每一个疲惫的细胞。正是“香远益清,亭亭净植”。
闭上眼,想象着那中通外直、娇羞俊俏的模样。好想去看看,看看这可爱模样。与风相携,缓缓走在石子路上,走近这一方荷池。
环顾四周,草木清幽、彩蝶翩跹,素花淡淡、溪水潺潺。好似一轴画卷。
荷塘里,层层叠叠的荷叶像一个个碧绿的大圆盘,又如一把把撑开的绿色小伞。有的乖巧地贴着水面,有的张扬地高高挺起,撑起初夏的清凉和幻想。
“红白莲花开共塘,两般颜色一般香。恰似汉殿三千女,半是浓妆半淡妆。”荷叶深处是那白的红的恣意欢颜的莲,如晴空中散落的星辰。有的含苞欲放,羞涩的涨红了脸;有的微微绽放,似满腹的心事,欲说还休;有的已然荼蘼,显露出嫩黄的花蕊,及藏在花蕊下的莲蓬。
蝶恋花,花恋蝶。蜻蜓、蝴蝶在荷叶间翩跹飞舞,亲亲这朵,又吻吻那朵。是在寻找旧年的故知吗?还是在诉说别离的相思?或是在约定下一季的重逢?
蝶全然不顾我的存在,肆意表达对花的爱恋。我静立一旁,屏气凝神,生怕惊扰了她们的美梦。
风乍起。满池的荷叶随风翻起阵阵绿浪,一顺儿划过去。荷花随之轻歌曼舞,娉婷优雅。一声惊雷,雨不期而至。雨在风中纷纷乱乱,惊得青蛙“呱呱”大叫,四处逃窜。一时,雷声、雨声、蛙声响彻一片,搅翻了恬静的午后。很快,雨点连成了雨帘。荷塘上云烟笼罩,荷花、荷叶被雾气包裹,如出浴仙子。一少年扯了荷叶顶在头上,飞快地向家奔去。
我喜欢这样,隔着迷蒙的雨幕,听雨打荷叶如珠落玉盘的声响,似悠远的梵音在耳边浅唱;看莲“那低头一笑,千种风情绕眉梢。香腮冰洁,胭脂无染去粉饰”的娇羞。更喜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与莲并肩,参着莲的禅意:弃浮华,淡名利,抛杂念,绝世俗,潇洒达观。
“雨馀无事倚阑干,湄水荷花粉未感。十万琼珠天不惜,绿盘擎出与人看。”风住雨歇,荷叶更加碧绿通透,荷花更加鲜艳润泽。荷叶、荷花上的万千琼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明亮耀眼。
“我是你五百年前失落的莲子,每一年为你花开一次,多少人赞美过莲的矜持,多少人猜测过莲的心事,慢慢风干变成唐诗宋词。”善感的心漫过一阵疼痛,人们只看莲的美丽,赞莲的纯洁,谁能晓得莲子为了这一世的绽放,在黑暗中的漫长等待和在污泥里的痛苦挣扎。“玉雪窍玲珑,纷披绿映红。生生无限意,只在苦心中。”有多少如莲的女子,只展现明媚笑颜,将辛酸悲苦暗暗隐瞒?我是那个懂莲心事的女子,愿做池中的鱼儿,守候莲的一生。
六月,是荷的季节。门里门外,都是荷的倩影,莲的清香。花枝鼎盛,清荷满池,是夏日里最明媚的色彩。那曾诗意地撑起我欢乐童年的荷叶,那曾装点我素淡流年的荷花,是我心中最曼妙的风景。
卢慧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