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沣峪口进入终南山,迤逦向南,曲里拐弯,过了鸡窝子,便是终南山的最高山处,被称之为国道西万路的分水岭。
踏上分水岭,岭上的景观一目了然:高台,办公楼,各种警示牌,还有向南向北的公路,静静地横卧在群山之中,悄无声息,除了偶尔通过的车辆发出的轰响之外,再无别的声音。这是一个静谧的去处,亦是一个静谧的世界,让人恍然进到玉宇琼楼之中,禁不住有惊喜与惊讶交错,感叹与感慨相诉的情怀。
下得台来,走到分水岭的岭脊线上,发现岭脊南北处,各立一块长条形的金属牌子,南边写着:长江水系;北边写着:黄河水系。分水岭过了,地分南北,当属自然,可是水分长江黄河系,让人惊诧不已。
站在分水岭上,向南望去,西万路一路南下,向着万州市崎岖而行,过了广货街,左拐到达商洛市柞水县营盘镇,右拐到达汉中西乡县,越过汉中长驱直入成都市。向北看来,西万路北出沣峪口,直奔西安中心地带钟楼广场,一头融进古城长安的繁华世界。
自然是上帝的造化,地势不同,则有文化生活的差异,虽是同根同族,分枝岔梢也是常有之事。以此为界,向北的山泉,一路走去,蜿蜒而行,七川水流,汇入渭水之中,直冲黄河而去。这条发源于青藏高原约古列宗的国内第二大河流,被称为中华民族母亲河的黄河,途经9个省区,行程5464千米,直向渤海而去,成为海的因子,洋的源流,汪洋恣肆,波滚浪涌。向南一路涓涓细流,汇成滔滔汉江;向东一拐,奔那滚滚长江东流而去。这条发源于唐古拉山和可可西里山间的国内第一长河,途经11个省市,走过6397千米后汇入东海,与太平洋融为一体,把中华水脉与世界水系有机地凝结在一起,成为黄色文明走向蓝色文明的水道之一。当然,秦岭山中,向南的河流不止一条,嘉陵江和丹江、涪江,带着秦岭山的血脉,一路南下东出,汇入长江之中。不同的是,她们的分水岭在东西不同的山岭之上。有趣的是,西汉路上的分水岭,那条向南流去的嘉陵江,从此起根发苗,成为长江的一大支流,被川陕两地津津乐道:这里是终南山嘉陵江的源头!
水分南北,文化亦有不同。从分水岭向南直下,过了甘沟道班,进入安康市宁陕广货街地界,便是另一种生活情趣和文化区域。这里人的口音与北边的长安人大不相同,咬字轻飘,嗓子尖亮,与巴蜀人的口音一脉相承,与关中人的口音形成鲜明对比;身材细小,面目白净,男性一副书生面貌,女性眉清目秀,婀娜多姿;北方人身材魁梧高大,膀大腰圆,面庞黑红,男的粗毛大骨头,女的泼辣;生活习惯也大为不同,岭南人以米食为主,米食中米的做法多种多样,花样翻新,层出不穷,热皮子、菜豆腐等成为岭南人的生命之餐,三天不吃米,便就腰杆疼。而产于山里的腊制品更是让人眼花缭乱,腊肉、腊猪脚、猪脸、火腿,、香肠等,应有尽有,在关中平原不常见的腊草鱼产自汉江水域,在这里更是屡见不鲜。岭北的关中人则以面食为主,面的做法花样繁多,裤带面、扯面、臊子面、碱水面等不胜枚举。最显著的是,南北不同的房子,大相径庭,陕西八大怪,房子一边盖,高墙大院,门楼高耸,这是关中人血脉中与生俱来的因子。南边,完全是另一番世界,几间房子,修竹一园,竹椅几把,少有围墙圈护,眼中净是山川锦绣,胸中只有江河奔流,人与人交往也简单,一壶清茶,几袋烟草,直抒一腔胸臆,畅谈两家喜忧,悠哉游哉,好不痛快。做事那更是风格迥异,秦始皇纵横捭阖,汉高祖挥臂归汉,二者虽说各行其道,却有殊途同归之妙。
南北分水,还有物产不同,南边盛产橘子、柚子、甘蔗、江团、娃娃鱼、细鳞鲑,青山一座,茶叶满坡,那山南的午子仙毫,安康富硒红茶,商洛青茶享誉全国;北边盛产桃子,葡萄提子,那富士苹果又红又大味又甜,稣梨渣小水分多,咬一口水汁乱流,糖汁粘手不掉,总之,虽说一岭之隔却有这么多的不同,真是耐人寻味,咀嚼不已。
查阅资料,胸中豁然开朗,始知这个分水岭非同一般!简单说来,秦岭-淮河是中国地理上最重要的南北分界线。冬天,秦岭阻挡寒潮往南进入南方,夏天阻挡湿润空气进入北方,是南方多雨和北方干旱之间的过渡地区,南北两端生物分类也有着显著的区别,南部以常绿阔叶林为主,北部以落叶阔叶林和针叶林为主,成为珍稀动物诸如大熊猫、金丝猴、朱鹮、羚牛、果子狸、猪獾等的天然乐园。南坡自下而上拥有亚热带、暖温带、温带、寒温带、亚寒带五种气候类型;北坡自下而上有暖温带、温带、寒温带、亚寒带4种气候类型。秦岭也是渭河、汉江、嘉陵江、涪江的分水岭。如此两种自然分界线,有谁说得清楚,有谁认识得这么深刻!
这一趟终南山分水岭之旅,真的不虚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