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把天文望远镜对准夜空时,桂花香正从邻居家的院墙飘过来。今天是中秋,但她的镜头里只有灰扑扑的环形山,像被猫抓过的毛线球。
“假的,全是假的。”她踢了一脚三脚架。科学课刚学了月球地质构造,那些吴刚伐桂、玉兔捣药的故事,在阿尔卑斯山脉似的月海面前碎成了渣。
爷爷摇着蒲扇踱到阳台,白汗衫上印着褪色的“嫦娥工程纪念”。“当年在发射中心,我们把月饼刻成环形山模样。”他指着月亮西南角,“嫦娥三号就落在那儿。”小满突然发现爷爷的钥匙扣很特别,银色金属片上刻着古琴纹样,琴弦竟是微缩电路图。“这是‘鹊桥’中继卫星的首批纪念章。”爷爷摩挲着挂件,“没有它,玉兔号就像断了风筝线的纸鸢。”
第二天科技馆研学,讲解员掀开红绸布时,小满愣住了——玻璃罩里的月岩标本泛着幽蓝,分明像奶奶妆奁里那块和田玉。触摸屏展示着玉兔二号的运行轨迹,车辙印在月尘上勾出的曲线,竟和《千里江山图》中的水波纹理惊人相似。
“这是‘广寒宫’。”讲解员点击月球地图,“我们用古代星图坐标给月坑命名。”小满突然想起爷爷书柜里那本泛黄的《敦煌星图》,原来那些飞天萦绕的星宿,早在新石器时代的陶罐上就开始闪耀。
深夜,小满翻出压箱底的兔儿爷泥塑。她摸出手机拍下泥塑,用绘图软件给兔儿爷画上机械臂,背景换成玉兔号传回的月平线,发给爷爷后对话框很快跳出一张老照片:年轻时的爷爷站在发射架下,手里举着块木牌,上面是他手写的“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这是贴在探测器内部的诗句。”爷爷的语音带着电流杂音,“当年总工说,科学负责把机器送上天,人文负责让机器记得回家。”
小满跑到阳台,望远镜不知何时被调转了方向。镜头不再对着月亮,而是对准楼下那株老桂花树。金黄花粒在电子目镜里化作漫天星斗,恍惚间竟有敦煌飞天的衣袂从枝桠间掠过。她终于读懂展馆结束语的那行小字:当嫦娥五号的机械臂插入月壤时,它触碰的不只是岩石,还有李白酒杯里晃动了千年的月光。
(中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