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晏几道,我马不停蹄的奔向我的小蘋。
认识她的那一天,花月正春风。她着心字罗衣衫,修长的葱指扫过琵琶,一曲《双燕飞》,我观佳人笑盈盈,我听一双娇燕语雕梁,我记“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因着我父晏殊与小蘋父亲是至交,又因着我幸得她父亲赏识,我与小蘋常结伴游玩。金柅园是我们的伊甸园。佳人在侧,吟风颂月,寻尼访禅,研墨挥毫,水墨渲染的山水,衬得我的明眸皓齿的蘋蘋更加娇俏温婉。冬日,拥一手炉,留下身后一片干净的白茫茫大地,她看向我时眼中的干净,让素面的雪原黯然失色。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当年本就是应抚州知府小蘋父亲邀约,我与父亲来到抚州,如今父亲杂务缠身,急回京州,我还未曾与蘋蘋话别,兰舟已发。京城自是繁华,烟柳粉巷,歌舞升平,花香十里,可我几番梦中惊醒,企图拥住那个“琵琶弦上说相思”的姑娘,我听她诉相思苦,听她说“行也思君,坐也思君。”伸手挽留时,她散为点点星光,只剩我垂死病中惊坐起。我害了心病,对小蘋无法抑制的思念。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父亲心疼,答应我去看小蘋,末了,他叹了口气,眼里有复杂的情绪。问起父亲发生了什么,父亲只是搪塞我,顾左右而言他。我感到不安。
我是晏几道,我在马不停蹄地奔向我的小蘋。我的脑海中无限想象与蘋蘋再见,才子佳人,相视而涕,金柅园中话余生。
我奔向金柅园,却看到苍凉和破败。我感到一阵晕眩与不知所措。我走进茶楼,正听到那说书人醒木一拍,娓娓道来:“话说这抚州知府得罪这朝廷命官某某,被人诬陷了去发配充军,抚州知府面皮子薄,不愿受此等侮辱,绝食而亡,知府心尖上的明珠小姐,隐姓更名,做了艺伎。”台下一片唏嘘,感叹风水轮流转。我听了,立马就要栽倒在地。我的蘋蘋,心如白纸、只问明月的蘋蘋,被卷进了风尘中。我想到她再弹《双燕飞》时,眼前成了大腹便便、油腔滑调的色鬼,知音难再,我再看不到那个女孩抚过琵琶时眼中的情愫。那个女孩,楚腰蛴领,巧笑倩兮,聘聘婷婷的站在了我的生命中。
我想方设法去寻她,寻她不见。她现在,最不想见到的怕就是我了。罢了,不找她了。我能做的,只是念她、等她。护不得她一世周全,我便用一世周全去等她。
此去经年,流光暗换。白发如盖时,我还是想起那个比春日更明媚的女孩。式微,式微,胡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