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条高速路,进入一望无垠的黄色的海。我宁愿把它称作海。湖在我心中总是圆的变形,河总是曲曲折折,而它尽管被南面一道叫秦岭的奔腾之山呵护,被北面的土塬随伴,却是那样的大气,未曾有一丝的限制,自由如碧蓝的天。
这海一片金黄,黄得灿烂,黄得成熟,黄得圆润,黄得蕴藉,黄得洋洋洒洒,黄得从容自若。这金黄来自麦穗、麦秆、麦叶的光芒。它们吸纳了一个秋天、一个冬天、一个春天,几百个日子的阳光,终于通体变黄,莹莹的黄,灿灿的黄,澄澄的黄。许许多多的小麦站在一起,站成一望无际的大海。看不见土和地,漫溢着黄色的柔情。没有波浪,没有涟漪,只有纯净的金黄。鸟儿自天空飞过,可以照见影子。风自原野吹过,融化在麦与麦的缝隙。这黄色如此宁静、淡泊。土地没有心事。
我乘车在路上飞驰,我感觉就像滑行在这黄色的海里,在透明的黄色里飞。仿佛穿越向日葵黄色的光芒,我在一个安详的梦里没有呼吸。我眼明、耳聪、鼻灵、口香,我的灵魂与我的身体合二为一。我也没有心事。
看,一棵树泊在这黄色的海里。斜斜的,懒懒的,一任秀发披瀑,一任绿色濡染,是想梳妆,还是想依偎在海的怀抱里?看,那一簇,它们或俯或仰,散了身形,在黄色的海里洗浴。看,那一片人家簇拥着一片绿色泊在这黄色的海里,像绿色的玉、绿色的花朵,滑过我的视野。
这时,我和这海一样安详。不再有回忆,也不再有梦想,白天和黑夜都无所谓,云聚云散都没有关系,只有一片黄色任你随意,随意到你不再记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