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是秦岭的一道风景。每年深秋季节,也是红叶生命的高光时刻,它用自己的静美装点了高寒沉静的悬崖峭壁,它把精彩献给渺无人烟的商洛大山。
我酷爱红叶,就像坚守自己高贵的灵魂一样,在风沙与雾霾中,仍然能保持着心灵的纯净。
按说,山里长大的孩子,不稀奇这些花花草草,穿着草鞋放牛的时候,啥动物植物没有见过。可是,偏偏到了知天命之年,对红叶情有独钟。
多年来,每次去省城,不走高速走小路,总想着驾车穿越312国道或者老秦岭,就是想欣赏一下秦岭红叶。车子行至大山,我就停下来,跺跺脚,仰望碧蓝的天空,深深地呼吸几下,点燃一支烟,望着晶莹剔透的红叶沉思良久。
红叶的生命是为秋天而生的,在这个时候,它把积攒了一年的能量全部释放出来,为大地添彩,为生命高歌。
秦岭红叶没有新疆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的胡杨林壮阔,没有洛阳牡丹的富贵和娇艳,没有房子里盆景受宠,它生长于贫瘠的高山乱石中。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它生命的精华,远比养尊处优的盆景更加绚丽。
红叶沉着冷静,能耐得住孤独。三月春风和煦,草木皆绿,其他植物枝叶伸展,蓬勃生机。而生长在高寒山区的红叶,经受着刺骨的寒冷,它的根系顺着石缝扎向大地,吸收着冰雪消融的冷水,艰难地向枝干输送养分。
红叶顽强不息,经受得住自然摧残。盛夏烈日高照,酷暑难耐,强对流天气产生冰雹、雷电,没有啥能为它遮风挡雨,狂风包裹着它瘦弱的身躯,暴雨抽打着娇嫩的叶片,自然界的肆虐与蹂躏,淬炼了站起来的风骨。
红叶守得贫寒,敢于向命运抗争。冬季呵气成霜,冰封雪寒,它没有温室里的暖气,也没有玻璃棚里的潮湿,更没有塑料薄膜下的阳光照射,大雪压弯了手臂,冰凌包裹了身体,它却昂首挺胸地向自然宣战,静待未来枯木逢春。
红叶品质高贵,总是在低调中尽显奢华。秋末冬初,红叶的绽放,又预示着什么呢?
我常在想,在这样恶劣的生存环境下,红叶仍然能在秋天把五彩斑斓的色泽展现,是什么力量在支撑?又是什么动力,让它不屈于生长环境?
红叶的高贵品格在于:生如夏花之绚烂,落如秋蝶之静美。迎战西风而不怯,身披严霜而愈丽。它象征着坚毅,具有一种无私奉献、舍我其谁、为人敬仰、催人奋进的精神力量。
红叶的美,在于诗与远方。它可能早就知道,山里的人太穷,土地贫瘠,靠天吃饭。于是,它在秦岭愈发地茂盛,它赐予给秦岭的除了美,更多是一种奋进的力量。
一座南北分界的山脉,让山里山外人有了贫富差距,曾经没有见过世面的山里人,解放前担油卖盐,新中国成立后,朴实的乡亲拉一架子车谷草,到关中换粮食,平原的牲口多了过冬的食物,忍饥挨饿的乡亲却换回了苞谷小麦。改革开放后,柿子、洋芋这些山里的特产,都能在山外换回白米细面。而今,商洛农产品遍布全国各地市民餐桌,核桃、茶叶等走出国门。
国家富强了,交通发达了,四条路可达商洛,其中两条高速南北穿境。群众生活也越来越富裕,出门驾驶小汽车,屁股一冒烟就到了西安,山路再也没有当年的车水马龙。在生活节奏飞快的今天,欣赏红叶也成了一件奢侈事。
“露染霜干片片轻,斜阳照处转烘明。和烟飘落九秋色,随浪泛将千里情。几夜月中藏鸟影,谁家庭际伴蛩声。一时衰飒无多恨,看着清风彩剪成。”唐代吴融的笔下,红叶是如此的美。
这些年,我家里也养花种草,就是从“小河门前过,瓦屋炊烟起,房前种瓜豆,屋后牧牛羊”的农庄走向都市后,总觉得少点什么,养花种草成了休闲的兴趣。然而,能吗?家里春季养花冬季死,搬在阳台玻璃下晒太阳,还开着暖气,可就是难养活,我都弄不明白,野山的红叶,为什么冰雪冻不死,春风吹又生呢!
生长环境不同,生命的适应性就有差异。自然界的生存法则,同样给人类以启示。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一千多年前,唐代杜牧《山行》描绘的自然秋色之美,咏物言志,体现了豪爽向上的精神。
红叶是大秦岭千万植物中之一,大山穿上五彩盛装,也为追赶超越的商洛贴上了“生态标签”。2019年12月1日,新修订的《陕西省秦岭生态环境保护条例》正式施行。立法理念从“限制开发”转变为“保护优先”。三年来,秦岭的红叶更密,颜色更浓。
用生命装点自然,以精神体现价值。红叶,在高高的山巅轻盈舞动,就像鲜艳的五星红旗迎风招展,鼓舞我们砥砺前行,踔厉奋发。